追访山西团购悍马事件：产煤县号称第一名车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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悍马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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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色悍马车的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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孝义拉煤工人，一天可挣20、30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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孝义市政府前停的车

　　2005年，国内一家知名经济媒体的一则报道吸引众多眼球——山西煤老板一次购进20辆悍马车，其中仅孝义市就接了15辆。随即，“多少矿工的鲜血能换回一辆悍马？”、“悍马车折射出煤老板的暴富心态”之类的报道见诸各大媒体的报端，悍马成了一个符号，一个标志性的事件，将人们对“煤老板”的恩怨情仇一下子全部引发出来了，甚至有矿难者家属要亲赴山西“找煤老板算总账”。

　　山西煤老板究竟买没买20辆悍马？这20辆悍马究竟归属如何？那些悍马车主的心态是怎样的？记者赶赴山西，调查了悍马事件。

　　追访山西“团购悍马事件”

　　这是黄土高原的腹地晋西南，贫瘠的土地上种植着成片的玉米，干旱使地面龟裂，玉米的叶子已经发黄。由于雨水多年的冲刷，一道道纵横的沟壑，如老人脸上的皱纹。

　　突然，在两山相夹的一个垭口，满是浮土的路上，一个大红色的车子疾驰而来，伴随着的是发动机低沉的怒吼声，吼得人心里发颤。

　　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而过，像旋风一样，卷起漫天的尘土。

　　美国陆军的装备，顶级越野车的代表，在这片瘠薄的土地上奔驰，总让人感觉不那么协调。

　　在漫天的灰尘中，一个肩搭毛巾的老人，拉着装满煤的板车经过，上坡路似乎使他用尽了力气，腿肚上的青筋鼓了出来……

　　山西富豪集体购悍马？

　　由于干旱少雨，吕梁地区甚至整个山西，在人们的印象当中是相当贫瘠的。然而这一切在21世纪初得到彻底转变。

　　吕梁地区是我国煤炭储量最丰富的地区之一，由于多年来对于销售终端实行价格管制，煤矿的利润转移到其他行业。因此，睡在“黑金”上的吕梁人始终过着贫困的生活。

　　2002年，关于煤炭的价格改革开始起步，并逐步放开，实行价格双轨。政府管理体制和方式，转向放松管制，由封闭体制转向开放体制(对内和对外开放，降低贸易与投资壁垒)。

　　这如一阵春风，“干渴”的黄土高原立即喷发出勃勃生机。一些国营煤矿的子弟更是凭借“先天优势”，迅速地承包煤窑，由于煤炭涨价，一些连年亏损的坑口，在私人业主手里“老树开花”了，大把大把的票子流了进来，连煤矿老板都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，自己已经就成了百万、千万甚至亿万富豪。

　　关于山西的煤老板，外界有个普遍的说法，那就是文化水平不高，一些矿工子弟可能读完了初中，一些农民出身的老板甚至小学还没有毕业。

　　记者在山西省吕梁地区孝义市采访时，该市市政府新闻办主任杨元忠告诉记者，煤老板的发家也就是2000年以后的事。一贯贫苦的煤老板，在三、五年间突然有了花不完的钱，这种自我满足和急切改变生活质量的心态，使煤老板彻底“激动”起来。

　　于是，关于煤老板摆阔、奢侈、攀比的消息一波一波地往外传，在山西有这样一个传说，一个煤老板在过收费站时为“面子”不愿交5元钱的过路费，而收费站按照规定非要收，双方争执起来，于是该老板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交费后走了。然而事情还没完，不一会儿，这个煤老板又回来了，开着车反复进出收费站，反复用百元大钞交费，直到收费站的零钱全部找完了，他还在进进出出，最后收费站只好退还他5元钱并赔礼道歉才算完事。

　　由此，“煤老板’的称呼似乎锁定了山西的一个特定人群，人们在说到煤老板的时候，总带着鄙夷、轻视和酸酸的味道。

　　2005年上半年，国内一家知名经济媒体的一则报道：山西煤老板一次购进20辆悍马车，其中孝义市就接了15辆——引起广泛流传。它将所有关于“煤老板”的传说推向了高潮，什么“多少矿工的鲜血能换回一辆悍马？”、“悍马车折射出煤老板的暴富心态”之类的评说充斥网络，悍马成了一个符号，一个标志性的事件，将人们对“煤老板”的恩怨情仇一下子全部引发出来了，甚至有矿难者家属要亲赴山西“找煤老板算总账”。

　　悍马让山西人名声不好哩

　　现在在山西，提起悍马，人们讳莫如深。

　　记者于9月7日晚抵达太原，在去宾馆的的士上，记者问姓白的司机，你听说过山西的煤老板一次买了20辆悍马车吗？

　　“没听过，没听过。”白司机一边挥手一边说。

　　记者问：“你注意到没有，一年下来，你平均多久看到一次山西矿难的报道啊？”

　　“这多了，十来天就是一回的，还有些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。你是记者吧？”他反问道。

　　“对，你知道哪里悍马车多吗？”

　　“不知道，这个叫山西人名声不好哩。”他说，过了一会他对记者说：“可以去吕梁、孝义看看。”

　　据称，20辆悍马车中有15辆就被孝义接走，孝义只是一个县级市，悍马车的密度应该是最大的了，于是第二天一早，记者便赶赴孝义。

　　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，当记者靠在车子椅背上正恹恹欲睡之时，一团红色的影子伴着巨大的马达轰鸣声从对面直冲过来，从车窗边一晃而过，待记者回头时，这团红色的影子已经飘远，但是记者隐约看到其车背后备胎上的“HUMMER”标识，加上其独特的外形，此车是悍马无疑。

　　到孝义市寻找悍马踪迹

　　孝义位于吕梁地区东南部，是吕梁地区煤炭储量最丰富的县、市，在进入孝义的公路上，一个横幅广告上面写着：“中国第一煤焦产地——孝义。”

　　据孝义市政府新闻办主任杨元忠介绍，目前在孝义，年产9万吨以上的坑口就有100多个，也就是说孝义现在煤炭年产量在1000万吨左右。“前几年还要多，现在不行了，有很多坑口都已经被挖完了。”杨元忠说。

　　目前电煤的价格在150元每吨左右，炼焦煤价格在300元-400元每吨，按照这样的年产量，孝义一个县级市，一年煤炭的总产值就在二、三十个亿，更不用说依托煤炭发展起来的电力、焦化等工业附加值。

　　快速发展的煤炭经济成就了一批煤炭企业家，他们是最大的获利者，这也造就了孝义名车消费的主流人群。

　　那么孝义的15辆悍马究竟在哪里？既然有15辆之多，孝义的市区并不大，总共只有十几条街，在街上应该能遇到悍马。因此，到孝义的第一天，记者租了一辆自行车，穿梭于孝义市区。但直到太阳落山，各个夜总会、宾馆灯火辉煌的时候，记者仍然没有在车流中发现悍马。

　　记者来到孝义的人民广场，无意间结识了孝义市烟草局的一个姓王的员工，听到记者问15辆悍马的事，他说：“那是假的。”据他介绍，孝义目前最多不超过三辆，他：“那些煤老板经常来我这里拿烟的，我都熟得很，没有谁新买了悍马的，再说15辆悍马，不可能孝义连个动静都没有。”

　　第二天，记者找到所住酒店的客房经理，记者问：“你听说过孝义的老板新买了15辆悍马吗？”

　　“没有，我就是以前看到过，最近没见。”任经理说：“如果真有15辆，不可能我都没有见过，因为我们也经常接待这些老板，孝义的大老板我基本都认识，谁买了车我不可能不知道。”

　　记者又在街上随机采访了将近20个市民，其中有一少半的人不知悍马为何物，另外大约60%的人称以前确实看到过一辆红色的悍马，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其他的。

　　一个热心的手机维修部老板还打电话为记者打听，据他向记者介绍，目前山区里面矿上好车是不少，但是悍马好像只有一两辆，并不多见，位于孝义西面的阳泉曲和西辛庄好像有。其他的煤矿老板大都喜欢宝马、奔驰。

　　神秘的悍马车主“二”

　　众人的说法，使一心想寻访悍马归宿的记者也心生犹豫起来，为了证实15辆悍马的真实性，记者来到孝义市车辆监督管理所，据车管所的人介绍，近日并没有悍马来上牌，也没有听说谁买了15辆悍马。

　　记者在网络上查到，该财经媒体这条《山西煤老板一次性购买20辆悍马》的消息最早出自《三晋都市报》记者武凤琴之手，于是致电《三晋都市报》编辑热线。接电话的一位女士表示：“那篇报道是别人约的稿，与我们无关。”并说武凤琴不在。

　　记者问：“能不能告诉她的手机？”

　　此人回答说：“她请假了，已经不在这里了，自从请假后手机就没有开过，听说现在人在北京，她在北京的号码我们都不知道。”

　　记者来到孝义市新闻办，新闻办主任杨元忠说：“这绝对是误传，在孝义根本没有这回事。”

　　记者问：“目前孝义有多少辆悍马？”

　　杨元忠说：“好像有一辆吧。是一个叫二的人买的。”

　　“二？”

　　“对，是二，可能是排行老二吧，人们都叫他二，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字。”杨元忠说。

　　“你认识他吗？”记者问。

　　“我也是听说，不认识，听说他有一辆红色悍马。”

　　那么这个“二”究竟是谁呢？车主与悍马一样充满了神秘。

　　中国第一名车县级市

　　虽然15辆悍马的消息被证伪，但是记者在孝义的大街上却依然饱了眼福，滚滚车流中，不时会发现高档车，甚至是名车。用一个出租车司机的话说，在孝义，奔驰、宝马很常见，奥迪不过是玩玩，至于帕萨特、桑塔纳3000、2000型，那是跑腿人的座驾。

　　谈起名车，孝义人脸上总流露出遮不住的自豪，“我们孝义应该申请个中国第一名车县级市的称号。”在采访中，一位孝义市民自豪地对记者说。

　　对于孝义的富豪，他们也是如数家珍的，一位姓董的司机，原来曾经为某富豪开车，他为记者介绍了孝义富豪的情况，孝义原来的首富叫孟兆康，“但是现在不行了，”目前的孝义首富是一个叫秦守礼的人，秦守礼是孝义成才煤焦集团的老板，自己不仅有煤窑、焦化厂和电厂，还开着钢铁厂、建筑公司等。今年4月份，秦守礼在日本订了两辆顶级宾利轿车，每辆价值在900万左右，为此日本方面还专门派人来孝义考察路况，考察结束后，销售方认为孝义的路不适合跑宾利轿车，建议秦守礼不买，但是秦守礼还是买了一辆，这是目前孝义档次最高的车。

　　另外一个叫李生贵的老板，是境辉煤焦集团的董事长，目前李生贵开着煤窑和炼焦厂，生意也是“日进斗金”。还有叫温克忠的，是境岩煤焦集团的老板，自己开着焦化厂和电厂。

　　“现在有很多老板，开煤窑的、焦化厂的，一天有十来万入账是不成问题的。”小董说。

　　据当地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政府官员透露，目前在孝义，价值180余万的12缸新奥迪有十几辆，S600大奔有四、五辆，奔驰320有十几辆，7系宝马有大约有十来辆，而宝马X5最受欢迎，乘坐舒适，还有越野功能，大概有三、四十辆之多。奥迪A6更多，有上百辆，还有少数的凌志、克莱斯勒越野车。至于帕萨特、雅阁之类，就更多了。

　　按照小董的分类，一般老板级人物都有几辆车，去矿上坐越野车，在城里大老板坐宝马、奔驰，小老板坐奥迪，帕萨特、雅阁、桑塔纳是“跑腿的人”坐的。

　　说着说着，前面驶来一辆车牌为“晋J8823X”的丰田越野车，小董指着车子说：“看到没有？这个老板姓吴，有个几千万吧，可能刚从矿上回来，平时他坐奥迪的。”

　　记者问杨元忠，在孝义身家超过1000万的有多少人？

　　“这个说不准，100个总有吧。”他回答说。

　　根据公开资料表明，孝义市人口为38万。

　　这里的老板最喜欢越野车

　　有人说，玩车玩到悍马，这车也基本玩到了。山西富豪的“悍马心态”是什么？再说有悍马的人应该知道别人谁有悍马。

　　第三天，记者决定到西辛庄和阳泉曲去碰碰运气，再次去寻找悍马。坐上出租车，问司机西辛庄怎么走？司机周先生问：“先生想做点煤生意？”

　　记者灵机一动，说：“我是越野车公司的，来调查市场，你们这里不是有很多煤老板吗？吕梁又是山区，越野车应该有很多人要。”

　　周立即说：“是是，我们这里的老板最喜欢越野车。”

　　“那你知道悍马吗？”记者问。

　　“知道啊，二龙龙就有一个嘛。”他回答。

　　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功夫，记者问：“是不是人们说的‘二’？”

　　“是啊，二龙龙嘛，我知道，他有个红色的悍马。”

　　“他姓什么？”

　　“不知道，人们都叫他二龙龙。”

　　原来，周司机曾经送过一次二龙龙的家人，因此知道二龙龙有个悍马。二龙龙的厂就在离城不远的东辛壁村。记者立即与周师傅驱车赶往这个位于307连接线附近的煤焦厂，20分钟不到，便来到一个大型的煤焦加工基地。记者扮作越野车销售公司的人员，绕过门卫，来到厂里办公室，看到办公大楼前停着两辆凌志越野车，车号分别是“晋J1316X”、“晋J2488X”，一辆奔驰320，车号为“晋JXX666”。但是惟独不见悍马，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悍马出去了，让记者“下次再来”。

　　当天下午，记者认为悍马应该已经回来，再次来到东辛壁该炼焦厂，但是门卫告诉记者，悍马还没回来，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悍马了。记者与这个年过60旬的门卫攀谈起来，从他的口中得知，悍马是一年前买回来的，老板喜欢666结尾的车号，“说是这样顺”。老板自己有辆12缸的奥迪，上山开悍马，老板夫人开奔驰320，儿子开一个宝马X5，弟弟三龙龙开的是宝马735I，车牌都是666结尾。

　　“那你们老板的日子过得舒服啊。”记者说。

　　“舒服啥，他还没有我舒服，什么都不用管，有吃有喝有零花钱，多好。”老头说。

　　我的悍马现在不敢开了

　　为了找到悍马，并证实15辆悍马的真实性，记者第四天清早又来到焦化厂，门卫冲里面喊了声：“售后服务的又来了，悍马回来没有？”里面的回答是：“还没回来。”正在记者失望之时，办公楼二楼有个声音说道：“你叫他等等。”门卫赶紧喊住记者，说是那边正在打电话叫悍马回来，让你看看。

　　记者跟随门卫来到办公楼的二楼总经理办公室，一个总经理模样的人对记者关于越野车常识的一番盘问之后，一个矮矮胖胖的人走了进来，此人上穿一件灰色T恤，下穿一条肥大的短裤，脚上穿着一双塑料拖鞋，总经理示意记者：“这就是任总。”

　　此时记者才知道，二龙龙姓任。原来，山西人有个习惯，老大属龙，老二便称二龙龙，老三就叫三龙龙。二龙龙是国营高阳煤矿的子弟，自己承包了一个坑口起家，现在开着焦化厂。据办公室的一个工作人员说，任总光100万元以上的车就有6辆。

　　二龙龙问记者：“你来这里打听悍马是什么意思啊？”

　　记者说：“我们是越野车公司的，现在正想做悍马这个品牌，听说孝义一下子就买了15辆，我想来问问效果怎么样，还有没有买？”

　　“你是为这个啊，”二龙龙说：“还在说悍马！我的悍马都已经送人了，谁还敢开悍马啊，不知道那个造的谣，说孝义买了15辆悍马，为这个事情，市里还专门打电话来训斥我们，现在我的悍马根本就不敢开了。”

　　“不知我们怎么就得罪这些人了，造这些谣。”二龙龙有些愤怒地说。

　　“自己挣钱自己花很正常啊，只要买的起，何必在乎别人说呢？”记者说。

　　“关键是别人不这么想。”二龙龙说完就走了。